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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 | 同归 03 (假如唐山海是我党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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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一点都不帅气的目录:  点我呀


3.    


    陈深从来没想到过,会在六大埭菜场碰到唐山海。
    前日他向上级递了营救宰相的行动计划,今日是得到批复的日子。未如陈深所愿,医生不同意他实施营救,要他以寻找归零计划为重,宰相由上级另行施救,但具体计划却并未提及。陈深心中有着深深的忧虑,尽管明白组织并不会见死不救,但对嫂子安危的担心仍占据上风。他提着给刘兰芝买的甲鱼,心事重重地向菜场外走去,一不留神和一个藏青色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唐队长?”
    顺着滴溜溜滚到脚下的两只红彤彤的番茄抬头看,行动处新上任的二队长显得有些狼狈,神情不虞,嘴唇抿得发白,手上还抓着只褪了毛的老母鸡。在他脚下倒着一个菜篮,里面放了两把青菜,滚落了几只土豆和胡萝卜。
    总归是自己不留神撞了人,陈深连忙道了歉,又蹲下身帮唐山海拾东西,边拾边打招呼:“这么巧啊,唐队长,您也来买菜?”
    唐山海不太高兴,直接顶了回去:“怎么,这菜场陈队长来得,唐某人就来不得吗?” 
    “唐队长说笑了,我是说,买个菜还用得着唐队长亲自来么,阿春呢?”
    阿春是二分队的人,唐山海把他提拔做了自己的副手。“我叫他送碧城回家了。碧城这两天胃不太舒服,钱秘书介绍说这家菜场的东西新鲜,我就来看看。”
    许是因为说到了自己的夫人,唐山海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柔和了起来,甚至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容。陈深看在眼里,竟有些不是滋味。他手脚麻利地把滚落四周的蔬菜都拾到菜篮里,嘴上也没闲着:“唐太太真是好福气,能嫁给唐队长这样贴心的人。”
    “能娶碧城为妻,是我的福气。”唐山海一笑,伸手理了理领带,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周正些。他的视线从陈深身旁捆好的甲鱼上一扫而过,便毫无痕迹的收了回来,接过陈深递来的菜篮道了谢,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呀唐队长。”陈深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和唐山海并肩,“你的车被阿春开走了,拿着这么多东西坐黄包车又不方便,不如我把你送回去?”
    唐山海当然拒绝了,可架不住陈深再三相邀,最终还是提着东西上了陈深的车,毕竟,陈深是毕忠良的心腹。想起那个几乎可以肯定是毕忠良插到他手里的阿春,又看了眼一边开车还一边夸他和徐碧城伉俪情深的陈深,唐山海目光一冷,心下猜度:陈深会在今天来六大埭菜场,真的是偶然吗? 
    他决定主动出击。
    “听碧城说,你是她在黄埔十六期的老师?”
    “唐夫人告诉你了啊。”陈深其实很意外,毕竟徐碧城到行动处的第一天就把他约了出去,告诉他,不认他是怕她先生吃醋,他当时也表示了理解,并且赞同让两人的过去彻底埋葬。但是今天听唐山海的意思,对方竟是早就知情的?
    “碧城跟我,从来不需要隐瞒。” 唐山海刻意拉大了嘴角的笑容,让它看起来不那么自然。
    所以这是来跟自己宣誓主权了?陈深又一想,觉得不太对。倒不是说他对徐碧城有多难以忘情,他查过徐碧城的档案,即使当初毕业的时候依依不舍地要他等她,还不是在不到三个月之后就嫁给了唐山海。或许其实他们都明白,军校里的怦然心动原本就是段露水一样的缘分,太阳出来了,自然也就消失无踪了。只是陈深仍旧觉得,唐山海夫妇的感情实在是太好了,好的有些不真实,况且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带着些不对劲——徐碧城出身书香门第,也算是小家碧玉,可唐山海出身豪富之家,又有兄长为国军将领,调任军统前在军中也有不低的职位,若论家世,这两个人算是门不当不户对。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出口了。“那唐先生和唐太太,是怎么认识的?”
    “朋友介绍。”唐山海紧了紧领带,“那时候我刚离开常德到重庆不久,经人介绍认识的碧城,我们结婚还是碧城的舅舅给做的媒。” 
    “哦,这样啊。”话说至此,陈深也知道今天是问不出来什么了。眼看着过了前面的那个路口,就是国富门路,陈深好习惯地观察了一下后视镜,却突然发现,有辆黑色的汽车正紧跟在他们车后。
    这是毕忠良派来的人?如果是,跟的是他还是唐山海?如果不是……
    陈深下定主意,方向盘一拧,把车子甩进了左边的路,开足马力,离国富门路越来越远。
    方向转得急,唐山海险些被他这一下甩出车去,慌忙稳住身形,提高声音质问:“陈深!你做什么!这不是去我家的路!”
    “我们后面有尾巴,你看后面那辆黑色的车。”
    唐山海循声看向后视镜,果然看到了跟着他们的车。他皱了皱眉头,把怀中的枪掏出来,上了膛,紧握在手里,问陈深:“是行动处的车吗?我知道毕处长不信我,派车跟我也不奇怪。陈队长看得出来吗?”
    “最好是。”陈深的脸色也有些凝重,“否则的话,我们今天恐怕——” 
    会有麻烦!
    陈深没来得及把这话说完,因为麻烦已经显而易见地来临了:一辆不知哪儿来的大卡车猛地冲他们撞了过来,只听“砰”得一声响,陈深的车子被生生撞翻,最后停在路边,车里的两人被生生甩了出去,也顾不上车子是不是会着火,只能匆忙地拿车当掩体躲在后面,此时头顶已经响起枪响,车上的枪手已经纷纷下车包围过来。更要命的是,唐山海的枪在颠簸中被甩了出去,虽然落得不远,但毫无疑问,只要他一冒头,就会被打成筛子。
    “我就知道是飓风队!”陈深冲唐山海说。唐山海翻了个白眼,也没工夫计较他这马后炮,此刻他已经从包抄而来的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陶大春!你下手得可真快!
    
    时间退回到三天前的下午。
    唐山海好容易打发走阿春,压低了帽檐,一个人走进青峰茶馆的雅座。
    刚一走进去,那早就等在里面的人猛地抬头,看见他的一瞬间满脸又惊又喜,当即起身行了个军礼。
    “长官!”
    哪怕因为顾及隔墙有耳,不敢吼得太大声,可唐山海依旧能从这声音中听出来真诚的喜悦。笑容也挂上了他的嘴角,快走两步握住那人的手说:“大春,好久不见!”
    “是啊长官!自从那年我跟着戴老板去了重庆,就再也没有见过您了,没想到您就是熟地黄啊!”
    尽管多年不见,眼前的汉子却热情如故,眼神里泛着的光芒也一如既往。唐山海看着他,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在长沙警备司令部的日子。
    “别再叫我长官,我也不是你的长官了,我们是老相识了,叫我山海就好。自从当年戴老板把特务连要走之后,就再没见过你,后来我也去了重庆,却听说你被调到上海了。我这次来之前,戴老板特意告诉我,你是现任的飓风队队长,我还惊讶了好久呢!”
    他乡遇故知,总是让人愉悦的。唐山海和陶大春又说了些长沙时候的旧事,聊了聊旧部们的去向,很快就进入正题。
    “我这次奉命潜入汪伪政府,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收集汉奸的信息,交由你们锄奸队执行刺杀。名单我已经写好了,你看一下。”
    陶大春接过名单,上面整整齐齐罗列了许多汉奸的身份信息。他从头浏览到尾,看到最后的几个名字,却不解地拧起了眉毛。
    “长……山海啊,这上面怎么还有你跟碧城的名字啊?”
    唐山海像是早知道他会有这一问,不慌不忙地给彼此斟了茶,细细地品了一口,这才说:“我和碧城的名字非添上去不可。我们两个毕竟是军统的叛徒,投了敌,还出卖了同志。军统对叛徒一向是杀之后快的,要是你们唯独放过我不杀,李默群会怎么想?更何况,戴老板也对我下了绝杀令,就算我不说,很快军统上海站也会收到命令了。”     陶大春恍然大悟,却又有些担心:“但是你的身份只有我知道,碧城也没什么自保能力,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老陶,你别忘了我原来是干什么的,打了那么多年仗,我不还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吗?碧城她……是我考虑的不周,不该把她写上去的。”
    唐山海拿过笔,把徐碧城的名字涂掉,然后拿笔头点点名单最后的几个名字。“那些汉奸头子们,身边围着的人太多,我们的人暂时也不好下手,不妨从小一点的目标开始。老陶,我知道你手下有些人也是特务连出来的,告诉兄弟们不要有什么顾忌,只要是汪伪的人,都是党国的敌人,只有够狠才能斩断敌人的臂膀!我看就拿行动处开刀吧,也算对得起死在他们手下的同志!”
    笔端指向的,正是毕忠良、陈深,以及唐山海这三个名字。
    
    回到当下。
    陈深用手语问唐山海,怎么办? 
    即便两人侥幸没受什么伤,却都是两手空空,对上外面荷枪实弹的杀手,显然占不到什么便宜。
    街边的行人早已被枪声吓得四散逃走,现在四周很静,枪手的脚步声也很轻,但陈深还是能听到,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还伴随着滴答滴答的液体滴落的声响。
    是汽油。
    唐山海迅速用手语回应:小心爆炸,你掩护我,我去捡枪。 
    陈深点点头,握紧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比了个准备好了的手势。
    下一刻,两人同时从掩体中一跃而出,陈深向卡车那边冲过去,扑倒了一个枪手之后迅速擒拿锁喉一手刀劈晕,直接向对面的蒙面人扔了过去。那人单手接过自己的同伙放到一边,另一只手的枪不停开火,子弹纷飞,却跟长了腿似的,一个都没命中目标。趁着对方弹匣打空,陈深把匕首拼命甩出,在夕阳中像一道闪电,从蒙面人持枪的手背上擦了过去,而陈深也借这一个机会躲到了一旁的水果摊后面。
    在另一边,唐山海已经顺利捡到了自己的枪,却也让自己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下,可子弹并没有如他预期而来。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庞,对方的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挣扎,举着枪的手微微颤抖。
    唐山海开了枪。
    子弹在对方的身上炸出一蓬血花,他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倒了下去,而唐山海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行动迅速地躲到了新的掩体之后,然后发现,陶大春正端着枪冲陈深的方位扫车,陈深被压制地毫无反手之力,可就是这样他还在拼命的用手语告诉唐山海,有几个人正在向他的方向移动。
    唐山海抿了下嘴唇,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快速的比出几个手势,不顾对面陈深突然睁大的眼睛,他立即举枪射击,子弹连续落在被掀翻在地的车子上,终于有一颗击中了油箱。
    砰!
    火焰冲天而起,爆炸产生的气浪将靠拢过来的枪手统统掀翻出去,唐山海也没能躲过,在地上滚出很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倒是陈深提前得到提醒,在爆炸开始前的一瞬间向反方向扑出去并迅速找了个掩体,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唐山海抓紧手里的枪,艰难地撑起身子。他原本整齐挺阔的西装早已变成了一块块布条,被血污浸染,耳边犹在隆隆作响,夹杂着叫骂声和零零碎碎的枪声。在这些喧闹里,陶大春命令手下把受伤的兄弟们带走的声音尤为清晰,唐山海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他虽然不得不用刺杀消除毕忠良的怀疑,却也不愿意飓风队因此受到多少损失。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放松地太早了——冬日天干物燥,街边摆放的又都是些木质的东西,火苗见风即涨,眨眼间已将唐山海的退路全然封堵——他已经几乎困死在这火墙之中。
    想明白此时面临的绝境之后,唐山海摸了下领带,发现已经彻底散开,领针也早已不知所踪。他索性把领带扯开丢到一边,微微叹了口气。
    “可惜了我这身手工西装,还有酒柜里的那几瓶好酒啊。”
    “都什么时候了,唐队长还在惦记这些,我该说你是风雅入骨呢还是分不清轻重呢。”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可这里原本是不该有别人的。唐山海猛地回头,一脸见鬼似的看着陈深从火墙里钻进来,脱下着火的夹克在地上猛摔灭火。“你疯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夹克上的火终于灭掉了,陈深掸了掸上面的灰,便毫不介意地重新穿上了,又连忙把周围的一些易燃品迅速清走,避免火势蔓延过来。尽管满身灰尘,但除去几道子弹擦过的痕迹,陈深身上却没什么明显的伤痕。陈深走近,蹲在唐山海面前,笑眯眯地说:“唐队长,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陈深的笑脸,唐山海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们现在一定在外面堵着,等着我们跑出去自寻死路,更何况火势这么大,你进得来也出不去!我怕你是有点宝!*”骂到最后,连乡音都冒了出来。
    陈深一挑眉,“我跟你打个赌,我们今天一定平安无事,怎么样?”他倒也没闲着,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擦去唐山海嘴角的血迹。唐山海没躲过去,只得怒瞪了他一眼说:“陈深!别拿你哄女人的方式哄我!”
    “这就对了嘛,我们怎么说都算是一起经过生死的了,别那么生分嘛。这样,你赢了我输你一件事,要是我赢了,我以后就叫你山海,你呢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怎么样?”
    说话间,陈深已经强行扶起唐山海,让他能比较省力地靠在自己身上,同时检查起他的伤情。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唐山海腿部不正常的扭曲,立马明白过来他没法及时脱离火场的原因。陈深从地上捡起条领带扯了扯,质量还不错,就拿来给唐山海固定伤处,一边包扎还一边说话分散注意力。
    “你也别太担心,这儿离处里不远,增援应该很快就到。”
    “之前老毕说我上了飓风队的黑名单我还不信,这下可好了,只是拖累唐队长你跟我一起遭罪了。”
    唐山海一直咬着牙忍受疼痛,燃烧产生的烟尘也让他难以开口,听了这话却忍不住说:“陈队长怎么知道这不是冲着唐某来的?唐某可是军统的叛徒,只怕我出重庆的那一天,戴老板的绝杀令就已经下达了。”
    “你少说点话!”陈深在唐山海身上摸了摸,找出一条还算干净的手帕,团成团塞进他的嘴里,“你咬着这个,小心舌头。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杀你跟杀我有什么区别吗?说回来,老毕这人虽然多疑,派的那些尾巴平时也很烦人,但你说今天,要是有几个人跟着,咱俩哪里还至于落到这般地步。”
    外面的枪声也停歇了,只有火焰燃烧产生的吡啵声,冬日的夜晚来的早且快,他们被迫停车的时候还是天光大亮,此时夜色却已降临。唐山海的耳边还是有些吵闹,似乎是血液奔涌而出的声音,他觉得有些冷也有些困,即使陈深已经把外套脱给了他。青草的气息环绕周身,他原本是很看不上这种日本烟的,此时却只能凭借着这微薄的香气勉强维持着清醒,陈深还在他腿部包扎,絮絮叨叨的声音一时很近一时又远在天边。这人是有什么特殊本事吗,怎么子弹还真的绕着他飞——这是唐山海的最后一个念头了。
    “头!你在里面吗!头!”有呼喊声从火墙外传来,陈深激动地差点手抖,“是扁头,扁头!我在里面!我和唐山海都在!”
    他抓紧时间结束腿部的包扎工作,满脸欣喜的回头说:“唐队长你听,我们的人来了……”
    他看见唐山海失力垂落的手臂,以及那原本被手掌遮挡的腹部,那儿被血渍浸染的西装上有一个丑陋的圆洞,鲜血从里面汩汩地流出来。
    “山海!”
    
    
    
    
    
    
    
* 注:“我怕你是有点宝!”一句,来自湖南小伙伴爱琳的帮助,意思约等于你脑子是不是有病,给小伙伴比个心么么哒(*  ̄3)(ε ̄ *) 
嗯她还说这句多用于亲近的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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