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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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 | 同归 07 (假如糖堆是我党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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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一点都不帅气的目录:  点我呀

*之前一直卡文就是在卡这段剧情……总算写完了,长出一口气。

7.

    毕忠良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温酒器和酒壶就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没有动。

    因为他在等电话。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刘二宝沉默地站在他身后,不敢发出半丝声响。

    “叮”的一声,电话来了。毕忠良在它响第二声之前就抓起了话筒,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他绷着呼吸,静静等着对面的人开口。

    “老毕?是我。”

    陈深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毕忠良猛地吐出一口气,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空闲的另一只手向旁边一伸,刘二宝就把温好的酒递到了他的手里。过命的兄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是值得他多喝两杯的好事。

    但很快他的好心情又被破坏了:陈深告诉他,杨思岭出现塌方,轨道被埋,他们正停靠在无锡站,今夜之前恐怕无法动身。

    “还有件事,”陈深的声音隔着话筒显得不太清晰,“我们受到了袭击,唐队长受了点轻伤,不过人犯安全。敌人溜得很快,我们只抓住两个人,他们起先还想伪装成行动队的人,不过我现在没法审,就先让巡警扣着了。”

    唐山海只受了点轻伤,自己派去的人还漏了马脚,这可不是毕忠良要的。他立即决定,自己必须亲自前去。

    “你们坐汽车走,不要耽搁,我会通知无锡站的行动队协助你们。”毕忠良撂下电话就站了起来,喊刘二宝派人封锁码头路口,自己则带人直扑南京。

    电话的那一头,陈深被挂了电话之后没说什么,径直离开暂时借用的这间办公室。开门的时候唐山海也正好推着轮椅从对面的房间里出来,只穿着衬衫马甲,领口散乱,领带绑在右臂上。

    “你的胳膊没事吧?”陈深压低声音问。

    “这点小伤,不碍事。” 唐山海同样低声回。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外间的厅中。扁头等人正候在这儿看管宰相,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显然都是在方才的袭击中挂了彩。不过对方似乎是准备不足,没能对他们造成实质性的打击。唐山海算是伤的最重的了,却也不过是因为匆忙赶来的巡警一时不慎走了火,躲闪不及被子弹擦伤了胳膊。这场来袭就像是儿戏一样,却让众人都忍不住提心吊胆。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一片骚乱中,陈深失踪了几分钟。

    此刻他们征用的是无锡火车站的总调度室,门外有警察站岗,算是个安全地方。调度室厅中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钟,指针转动时发出沙沙的声响。陈深斜靠着桌角盯着钟面发呆,唐山海就坐在他身边,脸色有些难看。扁头阿达阿庆歪斜在椅子里抓紧机会休息,而沈秋霞则窝在角落,远远地看着窗户里漏出的点点光明,瘦小的身体陷进过于宽大的男款大衣。

    又过了些时候,外面的喧哗声突然又大了起来,伴随着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大声对门外的警察说了些什么,然后猛地推开房门,扶了扶歪了的帽子,向陈深问好。他身后呼噜噜走进一串人来,其中一个小平头麻子脸直接向着角落里的沈秋霞走去,另外几个人则向着唐山海围了过去。

    陈深向前一步,抬手一拦。

    “怎么着,楼队长这是要连我一起拿下吗?”

    “哪儿能啊,这不是看唐队长行动不方便吗,弟兄们就想搭把手。”

    无锡行动队的队长姓楼,是个胖子,接到毕忠良的命令后马不停蹄地赶来,站在陈深面前满头大汗连呼带喘的解释着,场面话没说上两句,就急冲冲地想带着人上路。

    唐山海这时好似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急什么?唐某等的人还没有来,再稍待一会儿吧。”。

    “不是……这……”

    楼胖子急得团团转,在不大的办公室外间里背着手来回踱步,一句重话也不敢说。他没什么背景,升到队长的位子全靠自己打拼,而眼前这两位,一个是毕处长的兄弟,一个是李主任的亲戚,都是他万万惹不起的人,免不了要做低伏小。见唐山海如此,他便不得不等着,等到时针划过两个格,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便把求助的目光投给陈深。

    陈深给了他一个感同身受的眼神,这让楼胖子心里多少有了些同仇敌忾的舒坦感,心里还不禁在想,不妨就容他这时把架子摆上天去,反正也活不到明日了。

    “我说唐队长,我们已经在这儿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您还想等谁?等共党救人吗?”

    唐山海抬头看陈深,眼神里似嘲非嘲。

    “陈队长说话最好注意些,莫要贼喊捉贼。”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支手枪,指尖一拨,那小巧冰冷的杀器便驯服地在他掌中起舞。阳光打在枪身上,反射出一小块光晕,随着枪身的旋转在众人眼前一晃,一晃。楼胖子的眼神紧紧盯着那旋转的枪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陈深刚要反驳,忽然听到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他惊疑地转过头去,登时就要拔出枪来,却被唐山海伸手按住。后者微扬下颚说,陈队长不必紧张,是我等的人到了。

    来的人竟然是李默群身边的孙秘书。

    原来之前陈深给毕忠良打电话报信的同时,唐山海也给李默群去了电话,电话里不仅说了毕忠良突然命他押送人犯,更直接点明了宰相的衣着。李默群哪里不知这是要借刀杀人,当下就命孙秘书带人去接唐山海。他不信毕忠良,自然也不能信毕忠良能直接指挥的无锡行动队。

    “李主任特意命我来接唐队长,晚上周公馆要办酒宴,可不能迟到。哦对了,陈队长,听说你们也要押人犯到南京,不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

    孙秘书笑得矜贵,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唐山海听了暗道果然,李默群的确是要带他去见周佛海,正中了他之前的猜测。这是他打入汪伪政府内部的重要一战,必不能失,可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宰相之事。唐山海不由得向角落里的沈秋霞投去一瞥,她依旧沉静微笑着,而她的大衣腰侧有一个很不明显的凸起。

    两队人马最终决定汇成一队上路。无锡站的车队在前,李默群的人马在后,他们加起来一共有三辆轿车和两辆卡车,卡车一前一后把三辆轿车夹在中间。三辆轿车里,楼胖子坐了第一辆,陈深开了第二辆,载着宰相和楼胖子的一个心腹手下,唐山海和孙秘书一起,坐进了最后一辆。

    车队慢慢驶离无锡火车站,驶出城区。而在他们离去后不久,毕忠良赶到了无锡。他立即询问了被陈深抓住的两个人,却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瘸子已经被他提前派到南京蹲守,他决定留在无锡,静候消息。

    无锡到南京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上道路颠簸,树林丛生,岔路颇多,极易发生些“事故”。孙秘书却考虑得周全,车队出城之后,便在司机的有意控制下离前车越来越远,将将维持在视线的尽头,就此,名义上合二为一的两个车队再次分开;所有重要的支路和出口统统设上关隘岗哨,严查过往的每一辆车;他甚至给唐山海带了一套全新的西服,让他在出发前换上。这便使得毕忠良的人再不能浑水摸鱼,伪装出营救宰相的假象来“误杀”唐山海。

    对此唐山海自然十分感恩,漂亮话说了一箩筐,把孙秘书捧得也十分得意。道路漫长,孙秘书早已开始闭目养神,唐山海却无论如何也定不下心来。只是遥遥的望着那根本看不清的陈深和沈秋霞的身影,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满。

    陈深车里,沈秋霞正缩在后座上,裹紧了大衣微微颤抖,随着汽车的颠簸,手上的手铐碰得叮叮得响。她这副病弱的模样很成功地麻痹了敌人的神经,坐在她身侧看守她的行动队员已经开始懒散懈怠,远不像刚上车那样全神贯注。

    陈深半心半意地开着车,偶尔通过后视镜偷偷地看沈秋霞两眼。这动作引起了行动队员的注意,他回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陈队长,你在看啥呢,后面什么都没有啊?”

    “什么都没有才有问题呢。我们出城的时候,孙秘书坐的车,明明就跟在我们身后。”

    陈深又向后视镜看了一眼,和沈秋霞对视,后者冲他轻轻点了下头。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问题,咱们是老毕的人,孙秘书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也是难免的事。哎对了,光顾着说话没注意,你看前面那个岔路,是不是该拐弯了?”

    “不是啊陈队长,楼队长他们不都是直走……” 

    他身体前倾,趴到了前面座椅的靠背上想为陈深指路,只是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后脑勺顶上一个硬物,下一刻惊雷炸起。

    鲜血混着脑浆溅上陈深的侧脸,而那支刚刚爆头的枪已经顶在了他的脑后。

    此时正好开到岔路口处,陈深向右猛打方向盘,脚下将油门踩到底,向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粘腻湿滑的液体流进了他的脖颈,陈深的整个身体都在战栗,后背早已被汗浸湿,饶是如此还不忘了跟沈秋霞插科打诨说,嫂子你可得把枪拿稳了,不然我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别胡说!”

    沈秋霞单手持枪,另一只手捂住腹部,那儿的伤口被之前的动作撕裂了,鲜血正汩汩涌出。她颜容肃穆,厉声问陈深:“之前的安排,你都记住了吗!”

    陈深默然。路边的树林高且密,遮天蔽日,投下重重的阴影,陈深的面容便在这影子中显得阴晴不定。他确实已经接受事实,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可他真的下得去手吗?陈深不敢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能愈发频繁得看向后视镜,心里想着,让我再多看你两眼吧。

    后视镜里,沈秋霞笑了。

    她笑得温柔,神情娴雅,像所有美好的旧时光里的那样。

    “我没什么再交代你的啦。”她说。

    “我还记得那时你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参军的事。那年你才十八,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可在我心里,你还是我嫁过来时那个冲我要糖吃的小阿弟。隔壁张嫂要给你说合村东王家的小姑娘,我还跟你哥哥说,阿弟还小,不着急。这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

    嫂子你别说了,陈深说。一滴泪划过他干燥粗糙的脸颊。

    “你不再是个孩子了,真好。公公婆婆去的早,你小时候又体弱多病,那时候我和你哥哥唯一的愿望,就是看你平平安安长大成人。现在你长大了,比我们所能想象的都要优秀。” 

    “现在我们的国家就像小时候的你,很瘦弱,被人欺负,我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让她顺利长大。我和你哥哥看不到那一天了,陈深,你一定要记得,等到崭新的中国站立起来的那天,替我们多看两眼。”

    你别说了嫂子!泪水砸到陈深的手臂上,混着半干的血液和脑浆。他的眼前渐渐湿润,树影重重几乎要迷了他的眼,后面的车追的愈来愈近,叫喊声和枪声蜂拥而来,陈深闭了闭眼,将所有离别的愁苦强压下去,看准时机一头撞进了路旁的灌木丛。

    楼胖子和孙秘书的车几乎是同时赶到,两辆卡车紧随其后,行动队员们立即将陈深的车团团围住,端着枪严阵以待。

    扁头冲在了最前头,扯着脖子喊,头儿,头儿!你没事吧!

    楼胖子站在人群后,脸色十分难看,唐山海也跟在孙秘书后面下了车,拨开了层层拱卫着他的人群,拔枪上膛走上前去。车子直接穿过了灌木丛,裹上了不少枝叶,外面人难以看清里面的情况,只能不停喊话,威逼利诱,要里面的人尽快出来。

    话喊过三四遍,车门方才打开。首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陈深,双手高举,额头上渗着血,右脸和右肩处满是腥红黄白的秽物,脖子上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他后面站着宰相,同样半边身子沾满血污,脚步有些趔趄,手上却稳稳地拿着一把枪,枪口指着陈深的太阳穴。

    “都别动!把枪放下!否则我杀了他!”宰相将枪口抵得更用力了些,带着伤的嘴角微微勾起,显出几分凄艳来。她挟持着陈深向前走了几步,围成一圈的行动队员被步步逼退。

    扁头急得原地跳脚,什么办法都没有。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陈深是毕忠良的救命恩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僵持之际,唐山海拨开人群走上前去,将手上的枪远远地扔到地上,又高举着双手以示清白,对沈秋霞说:“宰相同志,我敬佩您的勇气,可是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就算我们看在陈队长的份儿上放了你,给你车让你走,你又能逃多远呢?你的那些同伙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说明你的组织已经放弃了你,你又何必为了他们孤注一掷呢?”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宰相的笑。笑声像尖刀刮骨一般,笑容里带着胜券在握的志得意满。在一瞬间的惊异过后,他们突然看懂了宰相笑容里的意思:她竟从未打算过逃跑。 

    但是,迟了。

    宰相突然移开枪口,冲唐山海的方向连续开枪,同时左手持刀用力割向陈深的颈部。只是她终究重伤力竭,被陈深夺下了刀锋,手枪也被击飞。交手间两人身形相错,陈深一低头正撞进沈秋霞决绝的眼神,手里的刀就再也握不住了。

    他怎么能。他怎么可以。

    然后他看到沈秋霞的瞳孔突然放大扩散,眼神里时常燃着的苍白色的火光一瞬熄灭。她的身体轰然坠地,露出了唐山海掌中还冒着烟的枪口。

    陈深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额间的疼痛被放大了千百倍。他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东西,自然也不能知道唐山海是怎样扔了枪一个箭步冲过来接住他下坠的身体,没听见唐山海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更没看见沈秋霞那双至死也没有闭上的眼睛。

    他的脑海里只盘旋着一段声音。

    

    - 陈深,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你去做。

    - 什么事,嫂子?

    - 我要你杀了我。

    - 不!嫂子,我不……我做不到! 

    - 你必须这么做!我活不过今天了,这条命拿来给你洗脱嫌疑,护你安全,不亏。这是嫂子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 山海,都交给你了。

    -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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